【皇权富贵】一刻钟

-难看的小学生暗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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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

棘手人物管我叫“小猫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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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.

“范丞丞应该快回来了。”

车里有人在放《重庆森林》,朱正廷突然提起这件事。电影里在放:“我们距离最近的时候,只有零点零一公分。”

这时候的范丞丞和我,有三个省份乘以一千公分。

黄新淳说:“难搞,今天机场好多人,应该够呛。”

是这样的。他从第一面开始,就是个很难搞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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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.

那时候他还没有纹身,没染过红的绿的发色,没穿上宽松庞大的印花潮流外套,眼皮耷拉下来,像是很不好惹也不好讲话的人。

他自我介绍说:“我是范丞丞。”

范、丞、丞。

我把这三个字嚼碎了品淡了又咽下去。奇怪的是,他分明很合群,我却觉得他棘手。

棘手人物和我一间宿舍,管我叫:“小猫”。

我应该明白的——

从第一面起,我被捕获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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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.

他总和大家议论着什么,大家兴致勃勃,他漫不经心。回答一句什么,大家开始哄笑起来,然后他的眼神,淡淡的,轻松地飘过我的脸。

在说我什么?我每每走过去,都随意又刻意地扯七七八八的一看就是掩盖本意的话题。我肯定,也许是我出道失败的内容,我记得我淘汰时哭得很丑,想笑,想说一些感言,想让镜头多停留一些,可没有忍住,镜头很快移走——我没有从容。

我忿忿难平,这样议论我吗?

直到有一天他在床上打psp,头也不抬地叫住我:“小猫,帮我拉一下窗帘。“

我愣了一下,应该不是叫我。

他也愣了一下,随即自己下床拉上了窗帘,光暗下来。室内柔和的灰色与过滤过的阳光变成一种奇异的肉桂粉,不饱和的软意。他的表情很轻松,“小猫,怎么不动?”

“不要那样叫我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……乱给人起奇怪的外号这样好吗?”

“哪里有奇怪。”

他凑近了,有些好奇地盯着我,psp已经被他放到床上,我斜着视线去瞟别的地方,他的床单是黑白涂鸦的,我记得他被子很软,某一回替他折过。

“看着我。”

范丞丞笑着把我的头摆正,“我只叫过你‘小猫’。”

我有些生气地抗拒:“没有人像猫的,再说了,我是男的,男的!”

“很像啊。”范丞丞笑着,双手没有松开我的脸,他在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,“我只叫过你一个人‘小猫’。”

也只有一个人叫过我这个称号!可这并不……

我妥协了。

我没能跟他据理力争,一是他没有在外人面前叫过这个称号,二是我们不熟,我似乎并没有什么权力管管他。

三是,他要去吃饭了。

范丞丞捏了捏我的后颈,像是把我提起来掂了掂重量似的。然后开门应了一声别人的邀请。

他合群,但隐藏得很深。我和朱正廷回来时他已经和大家混得很熟悉,但除非主动叫他,他更喜欢一个人吃饭。

他很开朗,没有架子,一定会出道。大家这样说。

这时候我总觉得他眼底有轻蔑,当听到大家议论他“一定会出道”时,他轻蔑这些人的偏见,也憎恨这种羡慕。更多的应该在恨自己。我很清楚,他对他自己无能为力。

这么骄傲的人,怎么可以胡乱叫人“小猫”呢。

素昧相识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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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.

范丞丞越来越喜欢叫我“小猫”。他似乎肆无忌惮。

“小猫,今天是不是练rap。”

“小猫,等等我一起去吃饭。”

“小猫,这个月核审成绩怎么样。”

“小猫,我的毛巾在柜子旁边挂着。”

“小猫,你都多久没碰作业了。”

“小猫……”

“小猫……”

……

我怀疑我没有向他自我介绍过,或者是他根本记不住我的名字,所以总用称号来代替。久而久之,我似乎对这个名字免疫了,从一开始被叫到以后惊慌失措羞愤欲死到习以为常十分淡定,并没有花多久的时间。

他的确是个很肆无忌惮又懂事的人,不会干让老师头疼的事,却也因为性格很让老师担忧。

舞蹈老师就说了:“范丞丞,你的脾气就跟你的韧带一样,看起来软,其实硬得两个人都压不下去。”

他笑嘻嘻地道歉,不否认也不肯定,把这件事和稀泥一样和过去了。

他总是半夜蹿上我的床,有时是聊天,有时是听歌,有时和我一起造梦。

“诶,小猫,你会很想出道吧?”

我已经因为训练困得不行,只好点点头。

“我们应该会一起出道,会是一个队吗?国内好像没什么团队之类的偶像。”

我打着哈欠说不知道。

“当偶像rapper很难处理吧?公司给的定位是rapper啊。偶像要很乖,如果是你,你能忍受一些过分的规矩吗?”

我被他摸得睡意全无,只好拽他的衣角清醒一点,“范丞丞,做偶像就是造塔。”

他对这个新鲜的比喻很好奇。

“当偶像就是造一座塔,爱你的人为你送上砖头和台阶,塔里的人不需要管塔存在的意义,只需要把塔造得浑圆又优美就可以了。”

“然后呢?”他托着下巴一下一下点着我的左脸,“塔造完了呢?”

“塔造完了,我们在里面,他们在外面,他们收获了一座自己喜欢的塔,偶像不再是你和我,们都变成了塔。”

“你小小年纪,倒还挺有思想觉悟的。”他沉默着,最后回复了我一句这样的话。

“嗯。”我我又有点困了,所以敷衍着点点头。

迷糊中,我听见范丞丞若有所思地对我说:

“你放心,要记得留一扇窗户,到时候我就变成鸽子,飞进你的塔里。”

他可真是个奇怪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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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.

造塔的梦来得很快,公司突然宣布了回国的指令,消息灵通的已经知道我们也许要回国去参加一档前途未卜的节目,我和朱正廷尴尬又害怕的点就在于——我们又要去了。

这期间范丞丞被单独找过一次谈话,回来时他心情显然不太好,他说:“黄明昊,我不能再叫你‘小猫’了。”

为什么?

我并没有问出这个问题,公司没有什么为什么,摆在台面上的关系应该清清白白,尽管我和范丞丞并没有什么不干不净,但他的确不能叫这个怪怪的称号了。

正如我和朱正廷也没什么,我却在更早以前就被告知不能再叫他“阿廷”。

我们都要长大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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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.

那档节目也许是很好的机遇,即使不是机遇,也是很好的交朋友的地方。范丞丞和我都多了很多朋友。他也不再叫我“小猫”,只是开心又大笑着叫我“炸丝挺”。

明鸣那天我安慰他的时候说过“你可以叫我‘justin’。”的。他的美式口语不标准。

这期间我的队友也交到了朋友,不过等我意识到这个朋友应该打上引号时似乎有些晚了,那一天使情人节,只是失去与外界交流,我们这些大男人也不知道要怎么过才好。珺哥和他的“朋友”去了小卖部,一次又一次。

我训练完哈着气搓手时看见他们回来,珺哥拎起他的领子替他围上围巾,我看见一点别的痕迹。

事后我一直回想是不是我看走了眼,但没有,那个痕迹,暗红色,在白的皮肤和白的雪之间,格外明显,也格外深刻。

当时我没来得及想太多,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范丞丞,他挑挑眉问我什么事,鬼使神差的,我说:“去小卖部吗?全时进了新的零食。”

一路上我都在想那个印记到底意味着什么,范丞丞在我旁边慢悠悠地有着,“炸丝挺,你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亲一个。”

“什么?”

我在他似笑非笑的眼神里明白了那个“什么”是什么,腾地红了脸,非常生气地警告他不要乱说话。

“我并没有想要……那个!”

“嗯,可是你一路上心不在焉眼神乱飘,我以为你有……”

“我没有!我只是担心珺哥……”

“珺哥?”他的眼神有点沉,然后又笑开,对着迎面的木子洋招手,我们看着木子洋和灵超手牵着手贴得很紧,一起在雪里打闹着离开了。

多好的一场雪。也许廊坊以后还有情人节,还有纷绵的大雪,但只有这一场,是独属于在2018年相遇的我们所有的。

这场雪里应该缺一个接吻吧。

我又生气地把这个胆大的想法晃出头。

范丞丞在一边看着我滑稽的表演,耸肩,“他们都不怕,你操什么心?”

“他们,是木子洋和……?你都知道?你早就知道?!”

范丞丞凑近了,我看到他沾了小雪花的睫毛,那里扑闪了一下,靠得更近了,“黄明昊,你知道下雪要干什么吗?”

我不想思考。

这天的所有事都超过了我的承受范围。我猜我的眼睛应该红了,或许脸也红了。范丞丞叹息着叫了我一声久违的“小猫”。

然后他低下头来,亲了我。

……

.

8.

我没有再和范丞丞说话。

出道以后的事都太忙了,他突然多了三个月假期,事实上大家都知道那是公司为了少损失一些钱,所以想先把他冷藏着,看一看风向。

从二月十四日到四月六日还发生了一件事,这导致珺哥不再提他的“朋友”。

事情一旦有了端倪就很好顺腾摸瓜。我常常在深夜里看见珺哥从他的宿舍离开进了那个人的宿舍,有时候过一会出来,有时候不再出来。

我对这件事有些难以言说的好奇,只想知道他们会怎样收尾。

会完美吗?很难。

我们都知道。

所以原来大家都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,只是不提。不能说,怕一说就把这个泡泡戳破了。我猜大家都很珍惜这种相遇,没有人想戳破珺哥的彩虹泡泡。

四月五号的晚上我想问问珺哥什么,等我在楼下花台边找到他,他已经猜到了我要问的。

他笑着说:

“狐狸要回他的狐狸洞了。”

这一句话让我泪如雨下。

他的声音很轻,却很哑,于是显得更重了。他明明在笑,却摇摇头,轻轻地,轻得快要失去声息地从我的身边走过去了。

珺哥的塔没有造完,但他的窗户已经封上了。

被他永远,永远地留在了廊坊。

一种冥冥中的东西再告诉我们,这条缘分已经走到了尽头。我们,这里所有的人,都要长大了。

.

9.

《重庆森林》的音乐还在我耳边转了又转,刚刚说话的黄新淳此时正举起手机再和谁飞快地聊天,他和那个人是很好的朋友,可这以后我再也没有听见他提过他。黄新淳是很体贴的人。

珺哥在他旁边转笔,此时距离四月十一日过去不久,时间快得我们也没来的及意识到这已经是一年的时间了。

我突然在《重庆森林》的的台词里想起去年我的问题,于是我毫无逻辑地站在珺哥面前,带着好奇,带着困惑,带着不该问的问题和不礼貌,问了他:

“珺哥,你后悔过吗?”

他愣住了。

随即他又在大家屏住呼吸的紧张中轻松地笑着说:“有一点吧。”

“……就只有一点点吗?”

我问得太过分了。

珺哥带着我出了我们所在的房间门,若有所思地似乎回忆起一些什么,他说:

“你知道平行世界吗?”

“如果有一天你走路,发现前面有一个如何也赶不上的人,看不见脸。也许这就是平行世界的交叠,也许在另一个平行世界,有一个人在走路时发现后面有一个追赶着他的人头,同样看不见人脸。在平行世界里,也许有千万个你,和我,和他,在无数个地方变成了人或者别的东西,在不同的世界里碰见了不同的人,有不同的职业,有不同的交集和故事。”

“所以在这里碰见了想要碰见的人,即使是四个月,也比剩下的四十年,更加重要。”

珺哥使不擅言辞的人,我明白这个印象是错的,每个人都有丰富而波涛汹涌的的内心。

“四个月,真的很重要吗?”

珺哥冲我点的点头。

“如果你遇到过那种人,你就会知道,但凡开始过就足够重要了。”

.

10.

“你们俩站在门口聊天干什么?”

范丞丞包得严严实实,似乎刚从机场人流里挤出来,远远地看见我和珺哥,挑起眉毛,语气里不知暗含着什么信号,对我和珺哥问了一声好。

我看着他。

《重庆森林》里,秋刀鱼会过期,凤梨罐头会过期,感情会过期,森林潮湿而闷青,仿佛什么都会过期。

但我知道,范丞丞的桀骜和他的性格,范丞丞在二零一八年二月十四日留下的吻,范丞丞此时鲜活而肆意的灵魂,以及我们所有所有相遇而定格过的镜头,可以永恒。

我应该疯掉了。

我抓起范丞丞的手腕,突然开始跑起来。

他在后面颠颠地跟着碎步跑,疑惑着问我“又怎么了?”

我不想再去想任何道理,竭尽全力仿佛交付了一场赌上所有的私奔。

我明白了。

从第一面起,我就被捕获了。

范丞丞正是我压制着的野蛮的另一面,我内心所深深了渴望着的人。

我停了下来,也许是哭了起来,他手忙脚乱地用指腹抹过我的脸,“发生什么了。”

我哭着冲他索取:“你叫我小猫。”

“小猫。”

“还要。”

“小猫。”

我肯定哭得很难看。

他叹息着搂紧了我,“小猫,你今天怎么了?”

珺哥说,即使是短短的四个月,也重要过了剩下的所有。

我想,我是爱着范丞丞的。

即使我终将活在白塔里,我也爱他。

我想肆无忌惮不计后果地爱着他。

“范丞丞,我想喜欢你。”

哪怕只是一刻钟。

.

11.

灰青色落下地面,光怪陆离叫嚣着平息,心跳震动着不知所云。范丞丞的手掌穿过我的发丝和胳肢窝,似乎起摸过我的发顶后拥抱住了我。

他变成秋刀鱼和凤梨罐头,变成不可控和也需要过期的一切东西,变成了不稳定。

但是我依然投进了他的怀里。

哪怕只剩一刻钟,我也选择了我的爱。

范丞丞叹息着又叫了我一句“小猫”。

他说:

“好啊。”

这一刻钟里,我要我完完整整地爱着你。

.

-THE 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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